［穆三年前传］法布雷加斯：与人无尤
写得真好。
昨天脑子一抽，五部tvb古装剧马拉松。粤语叽里呱啦反反复复，我就捉住了一个词：“与人无尤”。
“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，与人无尤啊！”女主角对女配角声嘶力竭地吼。
很多时候看影视作品的时候我都会或多或少产生这样的疑惑。存好心说好话做好事到底能不能积攒福报。抛弃情感羁绊是否能够在现实世界中走得更远。成功是什么。是要活着还是要做大事。又或者人生有几多个十年。
小法说不定是很多问题的答案。
与人无尤，他人也不应追责于你。看到这样的台词，就该写法布雷加斯了。
（一）
法布雷加斯的一切骄傲都与“年轻”有关。“年轻”代表着一种天赋，也像是一种诅咒。
微博上有一张巴塞罗那向五大联赛输送青训球员的名单。这个名单里不包括法布雷加斯。而依照现在欧足联对青训球员的要求，他也并不属于阿森纳的青训。
这似乎有点奇怪。青训是一个球员的重要身份标识之一，更遑论豪门青训（这甚至可能是某些人一生最高的荣誉）。青训出身类似于你国乡党，代表了一个人的身份归属。小法是“拉玛西亚的孩子”，是阿森纳的“希望之星”，他却连个青训身份都没有。
这可能就是小法特殊的地方。他跟别人不一样。作为享有盛名的职业球员，他的荣誉并不太多。聚乐部的冠军缺失众所周知；国家队的荣誉里，他的闪光又似乎被别人淹没。
法布雷加斯的一切骄傲都与“年轻”有关：最年轻的出场球员、最年轻的英超队长、最年轻的国家队队员、最年轻的国家队队长等等。“年轻”代表着一种天赋，人类迷信天降奇才之前必有异兆，又或者说显达之人必有早慧。也因此人们对于少年天才过早也过多地寄予了希望。过去人们指望他拯救阿森纳，现在人们指望他拯救切尔西；而当法布雷加斯没有达到他们的期望（又或者我们可以将其称之为臆想），他们便对之大加鞭挞：“他追不上他曾经的自己。”
但法布雷加斯自己的期望是什么？有人问过他么？
（二）
对于法布雷加斯来说，寻觅家园是个未了的主题。当他回首眺望，拉玛西亚营门紧闭，海布利球场爱恨交缠；而反观眼下，斯坦福桥暗潮汹涌，几欲将他淹没。
他可能想要一个“家”。
这个“家”需要满足以下条件：1.足够好，具有在联赛和欧战上冲击冠军的能力；2.有他，能让他有效力的一席之地（并不是赖着不走就行哦）；3.认同感，让他情感上能依靠，对他有较高的容错率（这个概念以后我们还会提）。
这三点要求高么？
不高。这也是很多普通人所期望的。
期望自己被接纳，期望自己有所为，期望自己能够投身于不朽的事业之中、以微末之躯换得永恒。
法布雷加斯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。相比别的运动员，他更果决，也更可怜。
球员和聚乐部互相给予，并不天然地就要为谁效忠。在阿森纳无法满足小法对于冠军的野望后，他在感情和荣誉的双重召唤下毅然去往巴塞罗那。我不谈“回家”这样煽情的借口，在法布雷加斯冷静的考量之中，吸引他的并不全是感情联结，而是巴塞罗那的踢法、战绩、队友对他更为适合——一如他在采访中说他也有可能去皇马那样，他冷静而克制地默示着自己的观点。同样，在巴塞罗那无望而尴尬的三年后，他选择重返伦敦，冒着千夫所指加盟昔日的同城死敌切尔西，效力于昔日在德比赛场上对他横加指责的穆里尼奥麾下。他仍然冷静克制。因为对于当时的他，这是最好的选择。
我从不怀疑他对阿森纳，对巴塞罗那和对切尔西的情感都是真实的。他在爱的时候奉献一切，在离去之后将它们留在心里。只是当一个人冷静的思考退路的时候，他就已经丧失了向前的勇气；狡兔尚有二窟，何须破釜沉舟？
对于法布雷加斯来说，寻觅家园是个未了的主题。当他回首眺望，拉玛西亚营门紧闭，海布利球场爱恨交缠；而反观眼下，斯坦福桥暗潮汹涌，几欲将他淹没。
（三）
他可能就是没有主角运。
前面逼逼了很多，看似和穆三年的大主题并没有任何卵关系。有着急的观众朋友可能想越过我的屏幕揪住我的领，询问我为何拖延字数。
没有啦。
说了这么多，都是为了一个小观点做论据：法布雷加斯这赛季的低迷，无关身体状况或者他和穆里尼奥或者切尔西的情感，而在于，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，或者说，他不再想要什么了。
他丧失了更进一步的渴望。无论是对球队还是对他自己。
他的同龄好友，梅西荣誉等身，皮克家庭美满；他曾被视为哈维的接班人，哈维已是巴萨传奇；他创造了最年轻入选国家队的记录，他的两任国家队队长劳尔卡西无一不是功勋卓著。他要是不够好，那么一切也不过镜花水月——可他从小就被寄予厚望，他“本该为”和他“现在为”隔着山重水复，这种落差和迷失让他不知所措。
还是开头那部电视剧，恶贯满盈的女配角即将被处决，她对女主角说：“我做的没有什么错。我输给你的，只是一个字：运。”
小法可能就是运不好。冠军和他同性相斥，皮克和他同性相……嗯。他总是看似什么都可以得到，却什么都得不到。在人生的舞台上，他似乎是一个倒霉的配角。他做的一切都符合经济学要求，符合“理性人”推论，他有胆气，有果断，他的很多选择现在再看，仍然不能算错。
他可能就是没有主角运。
（四）
他没有主角光环。他不相信奇迹存在。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事，不是他拼命就能行的——他早就知道，他早就试过了。他瘸着腿在海布里球场径直走向皮克，把头埋进竹马的怀里，没有人能够安慰他，安慰也没有用。这不是他能操控的事情。他早就知道眼泪没有用了。
而切尔西对他，没有更多的帮助。
球迷朋友们需要搞清楚一点。球员和球队之间的信任是相互的。我们要求球员在球队低迷的时候对他不离不弃，与之相呼应的是球队在球员状态不好的时候给予包容鼓励和指引。说球员拿了工资就该怎样怎样的其实是在耍流氓，因为与之相对应的是球员既没有罢训又没有罢赛。而一个球队既不能给球员前进的希望，又不能给球员以安全感，那么这支球队基本可以判定为药丸了。
教练和球员的关系也是一样。而，恕我不客观的说一句，穆里尼奥的球队素来只有向上的激励，而少失落后的共渡。他操控球队的高压手段不能提供任何的归属感，而他自身性格上的缺陷使得他并不能做到全然的铁面无私，这也就导致，一旦高压失效，球队停止了前进，不待其他球队超过，自身就开始迅猛地滑落。
这个我们放到穆里尼奥那里再讲吧。我们说回小法。
切尔西球迷对小法寄予了很多的希望。希望他能够提振士气，希望他能够恢复状态，希望他能够继续再场上指挥若定组织进攻。但是很多事不是希望就能得来的。小法本人最为明白这点。他的际遇让他认了命。他没有主角光环。他不相信奇迹存在。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事，不是他拼命他努力就能够上到——他早就知道，他早就试过了。他瘸着腿在海布里球场径直走向皮克，把头埋进竹马的怀里，没有人能够安慰他，安慰也没有用。这不是他能操控的事情。他早就知道眼泪没有用了。
大概只有让d妈生孩子这点，是唯一他能掌控的事。
（五）
能够说出“我这辈子就在巴萨踢球巴萨不要我了我就退役”的，也只有皮克而已。更多的人，他们在整个足球工业之中，不过是一些闪亮的小物件。
你知道什么让整个故事更悲情么？
不是伤仲永。是侬本多情。
小法从来都是个多情的少年。即便是做出了符合逻辑的假设，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行为“道德正当”——他不洗白自己，也不讳言曾经。他做的事是真的，他对阿森纳对巴萨的感情也是真的。只是时不利己。太多事无法选择了。
能够说出“我这辈子就在巴萨踢球巴萨不要我了我就退役”的，也只有皮克而已。皮克有资本，小法没资本。
同理，哈维挥别欧洲赛场，卡西离开西甲联赛，也是因为他们还有得选。在现实的洪流冲刷下，还有法子保全自己一点本心。
小法不行。德赫亚不行。很多球员都不行。他们想让自己好一点。他们没得选。他们在整个足球工业之中，不过是一些闪亮的小物件。
（六）
小法是温格的学生。Once a guner,4ever a guner.他没有说谎。
和小法的境遇类似的，似乎还有阿森纳。
在足总杯冠军之前，阿森纳接近十年无冠。而足总杯，一个国内联赛，在英超整体式微的环境下，既没有联赛冠军的名头响亮，距离欧冠更是前路迢迢。而阿森纳的球迷，阿森纳的教练，阿森纳的球员，缅怀过去，期许未来，却无法解释为何离冠军总是差一点再差一点。
人生有几多个十年！
他们只能把自己的怨恨和不解寄予法布雷加斯、寄予范佩西、寄予纳斯里，臆想着他们的存留能够改变历史，而忘记他们还在队里挣扎的年复一年。他们既不愿意改变，又不知道如何改变。不好不坏，又是一年。
在这点上，小法是温格的学生。Once a guner,4ever a guner.他没有说谎。
只是球迷们不愿承认罢了。
大抵球迷在看球的时候总希望有一些英雄事件，借此营造出与现实的隔阂，方便膜拜。
然而在这个人间，并没有什么神仙。
后记：
我对小法充满怜悯，也充满好奇。他像个优秀的普通人。在他身上发生的事，更接近于我们。没有那么好，也没有那么坏。他是个充满矛盾的自私的人。但这矛盾和自私根植于人类本性之中，我们没什么资格，把他批判一番。
那就送给他一首诗吧。也送给大家。
一棵树死了，另一棵长出来。一个人走了／另一个走过来／一个果子落了，一朵花开出来
我们长泣。悲欢于结满尘垢的一生，寂寥，短暂／那些散落的结绳／不过是反过来，看着它腐烂，消逝
今夜有风，流言适于内心，尊严也如此／家门口有一棵杏树，是一件很好的事
——余秀华《杏花》
